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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养妖记第3部分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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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顶着一个大手印,到村子里去难免会被人笑话,所以子柏风出了门就直接向山上走去。swisen.com

    从山下这个方向抬头看去,就能看到一条小溪蜿蜒而下,潺潺穿过村子,汇入濛河。而半山腰处,隐约能够看到一块大青石。往日里,子柏风日夜读书,嫌子坚在家里做木工活太吵,经常带着诗书笔墨到那大青石那里读书写字。

    大青石就在小溪旁,背阴的那一面悬在小溪上方,长满了青苔。向阳的一半却干燥平坦,每天清晨,子柏风都会手拿树枝,蘸着溪水在大青石上练字,待到大字把整个青石写满了,日头也就升了起来。若是当日有私塾课,子柏风就回去私塾,若是没课,就爬到大青石上去。

    第十二章:一块青石镇山村

    村里老人说,十年前,有一夜雷电交加,山洪暴发,甚至引发了泥石流,就在此时,一颗巨石从天而降,硬生生砸散了泥石流的龙头,救了村人一命,就是这颗青石。

    大青石背靠着一棵山槐树,山槐树的树冠极为舒展,把整个青石笼罩住,等到日头升起来时,恰好有一片树荫是太阳怎么也照不到的,子柏风就总是坐在这里,诵读诗书,待到日落时,才会回去。

    长久以来,大青石上有一块磨得格外平滑,若不是有彼子柏风的厚积,也不会有此子柏风的薄发。

    只是,自从子柏风到了城里去了书院之后,就很少来这里了,而院试之后,更是第一次来。

    沿着小径埋头向前走,子柏风偶一抬头,却忍不住惊咦一声,定睛一看,却张大了嘴巴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
    天地有灵气,但却逸散难见。因为眉心那如同青焰燃烧的瓷片,子柏风拥有了一双能够看到灵气的慧眼,但是却看不到天地的灵气,因为灵气是淡泊的,需要特别聚集才能够看出来。

    譬如受到许多人归家心愿感染的奔马石,譬如族老燕老五,除此之外,就连柱子叔和自家老爹都不曾拥有那闪耀的性灵之光,而现在,子柏风却在这里又看到了。

    就是那块大青石——半间房屋大小的青石,笼罩在一片浓郁到如同实质的光芒之中。

    说是光芒,其实也并不准确,应该说是发光的灵气流。

    那巨大的青石,就像是一个正在呼吸的大乌龟,一呼一吸,就风起云涌。又好像是一颗不停跳动的心脏,一张一缩,灵气就如同血液一般奔流。

    奔马石若是用论层级的话,应该是在妖怪第一阶“墨痕中”的前期,它和凡石的区别,便是本身吸收了许多人的执念,存在了体内,这些灵气和执念与养妖诀所产生的灵气比起来,并不灵异,也不能驱动它行动,但是受了子柏风养妖诀的点化之后,就像是用火柴点燃了蜡烛,所有聚集的灵气和执念都被引爆,最终化作了一匹奔马,一瞬间就把那些灵气都宣泄了出来。看起来虽然极端神妙,其实神妙的是养妖诀,而非奔马石,它只是按照养妖诀赋予的目的所行动,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神智,也根本就没有成为真正的妖。

    而眼前这块青石,看起来是青石,摸起来是青石,咬起来也是青石,但是这青石它却已经实实在在成了妖,看那灵气吞吐,至少已经到了第三境,吐灵气的境界!

    小石头瞪大了眼睛,看着眼前的子柏风在那大石头上,又是摸,又是闻,又是咬的,忍不住也上去咬了一口——顿时差点把牙齿硌下来,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:“坏了,哥被柱子叔打傻了!”

    子柏风又后退了一步,看着眼前的大青石,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这一笑,顿时又引起了一阵阵的轰鸣,山在笑,地在笑,小溪也在笑,但是最重要的,是眼前的石头在笑。

    子柏风突然明白,在奔马石那里,自己放声大笑的时候,回应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了。

    是它!是这块大石头!是这个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大青石!它在笑,笑自己回来了!

    一阵阵笑声,从大青石上发出来,震动了大地,震动了山峦,震动了小溪,震动了空气,甚至震动了天上的云彩。

    “是谁在笑?”山村里,学堂里,一个个人情不自禁地探出头来,摸着脑门,迷茫地四下张望着,这么大的笑声,这可是遇到了多么好的好事?

    “哥……你在笑什么?”小石头迷茫极了,“这大石头……它怎么也在笑?难道它是……”

    妖怪两字还没出口,子柏风连忙道:“不是,这是回声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向后退了两步,指了指那石头道:“你看,这石头正好是个圆弧形,把我的笑声反射出去,而四周的山峰,也正好围城了圆弧形状,引起了山峰的共鸣,所以声音才变得如此巨大,小石头,我告诉你,这就叫做科学。”

    “科学是什么?妖怪吗?”小石头茫然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。”子柏风抱着小石头,给他讲起了回声的原理,小石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,连连点头,对“科学”着迷不已。

    这边的子柏风嘴里讲着科学,脑袋里想的却是完全不科学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在看,在感受,想要知道这块大青石,到底是怎么成了妖的。

    一块大青石,没有特别的形状,不在孤崖之上,不在深海之中,更不在灵秀之地,就是那么一方普普通通的大石头,为什么就成了妖呢?

    看子柏风又有些出神了,小石头打开木匣子,拿出了一个小木桶,跑到小溪边,撅着屁股打了一桶水,递给了子柏风,道:“哥,你练字。”

    “对,练字!”子柏风却突然一拍巴掌。

    这石头,这小溪,这山槐树,没有眼睛,没有耳朵,若是没有《养妖诀》,妖怪想要成妖,便只能日积月累,感受天地的灵气或者人类的执念。但是这里并非是灵秀之地,没有天地钟情,没有人来人往,所能感受的,就只有子柏风一个人而已。同样的情况下,为何却是大青石成了妖?

    归根结底,这症结就在子柏风的“字”上。

    每日里沾了水,在山石上写字,山石坚韧,也没有感觉,但水却渐渐渗入到了山石的心里去。

    此外还有阳光,阳光晒走了水分,却也留下了水迹,就留在这青石之上,每日一遍,日日不停。

    这日积月累,竟然人为地为这青石积累了无数的“机缘”,这就是子柏风在无意之中,来了一个“一元化作墨痕中”。

    十年春秋,十年寒窗,一人一石,便以这样的方式,不断的进步着。

    而等到了这石头慢慢过了第一境、第二境,迈入了第三境之后,青石就开始自发地吐纳灵气,而子柏风整日里沐浴在这灵气之中,不知不觉便被灵气滋润了,所以这些年来,子柏风身体强健,无病无灾。偶尔在大石上休息,从未受过风寒,淋过雨露,拥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学习。

    这一切,都是因为这一方大青石。

    细细数来,却不知道是子柏风成就了这方大青石,还是这方大青石,成就了子柏风。

    “谢了,青石叔。”子柏风轻轻拍了拍青石,入手温润如玉。青石存在了不知多少年,叫一声叔却没有亏了子柏风。然后他转身捡起了一根落在地上的山槐树枝,蘸了清水,默默地运上了“一元化”的诀窍,开始写起来。

    《养妖十二诀》子柏风看懂了六诀,但是子柏风本身只是凡人,因为自身的灵气稀薄,现在真正能用的,也就只是这一诀罢了。

    随着一行行字迹在青石上蔓延,流出的是子柏风的智慧,而一丝丝一缕缕的灵气,也从青石的身上流入了子柏风的身体里。因为之前灌注给了奔马石而亏空了的灵气,就又渐渐充盈起来。

    当子柏风把整个青石的正面全部写满之后,就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鼓胀,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体内喷薄出来。

    之前子柏风听多了妖怪的传说,却从未听说过,原来人妖共生能够有这么多的好处。不过他也从未听说过,原来妖怪能够被人用这种方式养出来。人类自身就会生出诸般的智慧,而妖怪自己却会生出灵气,人类付出智慧,得到灵气,这般和谐,似乎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青石有这么好的效果,子柏风就开始想,要如何让其他人来享受这般好处了。

    他转头看去,小石头脱了裤衩,拎着一个小木桶,正在小溪里面捉鱼虾,他距离青石不远,一丝丝的灵气也浸入了小石头的体内。虽然天气渐热,但是溪水却是冰冷,往日里小石头在里面站一会儿,就会呲牙咧嘴地爬上来,现在确实玩了许久也不见叫冷。

    子柏风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父亲额头的皱纹,眼角的鱼尾和头顶的白发。

    若是能够把青石叔搬到自家院子里去就好了。

    少不得,还要想办法帮老爹养一个妖怪。

    可是老爹对妖怪有那么多的成见,这倒是麻烦事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受到了灵气的滋润,未到午时,子柏风的脸就消肿了,回家蹭了午饭,下午就溜达到办公室里,准备发粪,不对,发愤图强了。小石头本也跟来,结果很快就被各种发霉文件熏跑了。

    发霉了的羊皮纸的味道,啧啧……

    子柏风却不能逃,他把那些文书一一拆开摊放在桌子上,开始核对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子柏风非常怀念上一世的无纸化办公。他很快就发现,原来没有也没关系,他老人家可是过目不忘,快速扫上一眼,再默记一遍,就如同印在脑子里一般。

    太方便了,老子果然是天才!

    子柏风那个得意啊。

    不过,很快他就发现,他的记忆力虽然不错,但是分析和计算能力都没啥特殊的,就算是记住了,也必须再回味一番,才能真正理解那意思,而那些数字,也不是他的简单心算可以应付的,悟通了这点,子柏风也只能叹息一番,乖乖开始摘抄归纳整理标注。

    搞什么,这分明就是一个苦逼的小村正嘛!

    第十三章:一纸催债官文书

    子柏风这边忙碌着整理各种资料时,燕老五正蹲在村头的大槐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。他记得自己小时候,村子里的人是不事耕种的,甚至打猎都只是寻玉附带的。但当山上的玉石越来越少、动物越来越少之后,越来越多的人,不得不开始开垦山田,学着山下的人,耕种谋生了。

    燕老五记得那时候他的爷爷总是抽着旱烟袋,蹲在村子北面上山的地方,看着年轻人们早早出发,晚晚回来。

    而现在,燕老五却是蹲在村子南方通往蒙城的方向,看着那些村民们在山坡上或者山脚下的薄田里耕种。

    一个个人影,在贫瘠的田地里起伏着,就像是被狂风摧残着的树,倒下,站起,再倒下。

    就在那凌乱而贫瘠的山田之间的小路上,有一个身穿皂衣,腰间挎着一把短刀,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牵着一匹马大步走了过来,那匹马身上烙着官印,全身乌黑发亮,很是神骏,中年汉子牵着马走在前面,身子还没马腿高。

    马的鼻孔里喷着白气,满身都是汗水,似乎奔行了很远的路。

    燕老五磕磕旱烟袋,站了起来,迎向前去,讶然道:“老四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这个人也姓燕,出生于燕村,算是燕老五的同宗,若是论辈分,比燕老五低一辈,行四,所以人称老四。他不长个子,只长心眼,年轻时就在蒙城里面谋了一个差使,是一名户房税课的差役。

    户房权力颇大,辖下的税课专管夏税秋粮。老四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差役,但是有着督促税收之责,着实有一些权力,平日里不论到哪里,都有人紧着巴结着,好酒好菜伺候着。

    但事实上,没人喜欢看到税吏,燕老五看到他,心里就一咯噔,却还不能表现出来。

    老四挥了挥手,没急着回答燕老五的问题,走到了燕老五的身边,才摇了摇头,道:“五叔,你们下燕村可是摊上大事啦!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燕老五吓了一跳,这老四未免太危言耸听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你自己看吧……”老四把手中的一份文书拿出来,燕老五红了脸,道:“老四你笑话你五叔呢,若是我认识这里面的字,那我还是燕老五?”

    老四摇摇头,就把府君决定清收税务,嘱咐他们下来督促的事情讲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差了三年的税?”燕老五立刻脸色就白了。

    没人比燕老五更了解下燕村的家底了。

    下燕村世代采玉,大多没有田产,所以采用的是人头税,成年即征税,税额固定,却可以用不同的物资去抵。往年还好,大多是整齐划一的银钱,而后来年生不好了,就什么都有了。

    来乡村征税,算是一个苦差使。这些村里往往一个村都没有一个能写会算的读书人,而税吏们中精于算计的也极少,让交多少,实交多少,最终落了多少,都一团乱麻。

    而到了最后,府君着人把最终收的税计算一下,总数上大差不差,也就这么过去了,真要理清一个头绪来,所花费的功夫,实在是极不划算。

    在这样的环境下,若说哪个村子里税交少了,那村子里也只能认着,总不能去和府君讲道理,自古民不与官斗,这是小民们生存的智慧。

    “五叔,你觉着,这税是收得上来,还是收不上来?”老四问道。

    “难啊……”不用想燕老五就知道这税是不可能收上来的,当年为下燕村定下税额时,取的是全村平均数,而后三十税一,这算是比较低的税率,因为每隔三十年还有一次玉税,是只对产玉的村子们征收的额外的赋税,其他的村子大多是十五税一。

    这些年,村里人的收入剧减,几乎只是当年收入的五分之一,若是按照当年三十税一的标准,还勉强能够凑出来,但是现在一次缴纳三年的税收,那就是一户人家大半年的收成。

    能收上来才是怪事。

    “我也觉得难……”老四点点头,看燕老五愁眉苦脸的样子,却笑了起来,道:“五叔,你何必愁眉苦脸。你家底殷实我是知道的,三年的赋税也不过是等闲吧。莫说你交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燕老五摇头道:“我们紧上半年裤腰带,也是能够交出来的,但是这村里的人可绝大多数都交不出来这些税啊……”

    燕老五在发愁,若是自己收不上税来被府君治罪,这又如何是好?法不责众这句话燕老五懂,不过他还记得一句话,叫做杀鸡儆猴。

    “五叔你真是糊涂了。”老四晃了晃手中的文书,道:“我来之前就曾经听一位府中的大人说,下燕村多了一位村正,是不是就是那位说话难听的子柏风?”

    燕老五豁然开朗,现在这收税的职责,可不是自己燕老五的,而是那位村正大人的了,他猛然一拍手,笑道:“正是那个子柏风。”

    “这等头痛的事情,自然由他头痛去,五叔你的运气真是这个!”老四竖起了一根大拇指,比划了一下,又问道:“现在这位村正大人在什么地方?我把这封文书给他送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他便在村中私塾里,你自去吧,我回家给你准备酒菜去。”燕老五道。

    他目送着老四牵着马走进了村子里,嘴角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,轻轻摇了摇头,目光复杂难言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下燕村私塾,大槐树下。

    “文书就交给村正大人,鄙人这就告辞了。”老四把那印上了子柏风的印信,代表着已经把文书交给子柏风的纸笺小心收入怀中,拱了拱手,牵着马转身去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站在私塾门口,目送着他走过拐角,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:“我靠,子柏风,你摊上大事了!”

    刚刚上任第二天,就摊上了收税的大事,这可实在是太锻炼人了。

    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,子柏风都不曾接触过收税的工作,他苦思冥想,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,又从何处结束,文书上写的很清楚——十五日内收缴齐全,自有税课的人来交接。

    如果不交呢?如果不交会怎么样?你倒是给老子写上啊!

    子柏风对着那一张文书,情不自禁地大吼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子柏风突然有点羡慕燕老五了,他真希望自己的只识得一个“密”字,其他一概不识,不知就无畏了。

    坐在那里搜肠刮肚了半晌,子柏风也茫然毫无头绪,难不成他要一家一家,挨家挨户收税去?

    许久之后,子柏风这才打定了主意——去找燕老五商量一下。

    从私塾到燕老五家并不远,走几步就到的功夫。

    燕二正在院子里打水刷马,看到子柏风来了,提高了声音,招呼道:“秀才郎来了!”说着,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子柏风并未在意,他虽然融合了两世的经验,却毕竟都只是少年,人情世故方面懂的还不多,只当燕二汗水迷了眼睛,一拱手,道:“二叔,老爷子在家吗?”

    “在里面呢,喝醉了,刚刚睡下。”燕二连忙道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子柏风毕竟有着现代人的意识,他听到里面隐约有鼾声传来,觉得打搅喝醉了的人不怎么礼貌,失望道:“那我晚点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好,秀才郎你慢走……”燕二看着子柏风走了,张望了半天,这才把大门掩上,走进了房里去。

    “走了?”燕老五刚刚掀开被子坐起来,他确实是喝酒了,不过他酒量甚豪,真正喝醉了的是老四,此时正在隔壁打鼾呢。

    “走了,说晚点再来。”燕二闷闷地回答道,看老爹没说什么别的话,转身又出去了。

    燕老五坐在床头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天擦黑时,子柏风又来了,燕二道:“他还在里面,你自去看看他醒了没有。”

    正在喝茶解酒的燕老五闻言一惊,连忙和衣躺倒在床上,盖上了被子,子柏风进来叫了两声老爷子,他哼哼两声,打算敷衍过去。

    子柏风又推了他几下,他也只是装睡,子柏风在旁边站了一会儿,看他确实没有醒,只好离开。

    但刚刚转头,他就看到放在桌子上,喝了一半的茶水,再看看燕老五嘴角还没干掉的水迹,顿时明白了什么。

    燕老五躺在床上不敢动,直到燕二进来说:“又走了。”

    燕老五一骨碌坐了起来,却又躺下了,只觉得浑身无力。

    “这个死老头,气死我了!”子柏风从燕老五家出来,差点连肺都气炸了。这家伙是明摆着不想理这个麻烦。

    不过,我拥有两世记忆,还能被这事情难住?

    那好啊,你假装不知道,那就从你家开始收!

    子柏风转身就又向燕老五家走过去,但是走了几步,又转了回来。

    两个子柏风,一个冷淡耿直,一个热血佻脱,两个人格融合在一起,便应了那句“三思而行”,似乎真的有两个人在思考一般。

    常理来说,自己身为村正,确实是应该有这个职责,族老只是族老,他确实没有义务帮自己什么忙。收税只是一时,子柏风觉得自己总能想到办法,但若是真的和燕老五直接交恶,日后麻烦反而更多。

    第十四章:一秒钟变武当派

    而燕老五确实是喝了酒,待到明天,他酒醒了,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态度?

    耿直的彼子柏风,熟读了那么多的经典,心中总是存着一丝善念,虽然嘴巴毒,却愿意给人以机会。子氏父子在下燕村生活,确实受了不少的照顾。

    而佻脱的此子柏风,心中却是热血冲动,半点委屈也不愿意受,谁惹了他,恨不得把人一棍子打死。

    纠结了许久,终于还是东风压倒了西风,子柏风决定暂时压下自己的冲动。

    一路走一路想,子柏风抬头,却发现整个村子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“咔嚓”一声,子柏风一转头,却是侧面的大门被人上了门闩,门缝里有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一下,和子柏风对视了一瞬间,就惊慌失措地躲开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恍然大悟,原来收税的消息,已然传遍了整个村子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整个村子里,怕是一个不知道的人也没有了!

    躲着我?你们躲着我,能躲得了收税的税吏?躲若是有用的话,要官军干什么?

    这一瞬,子柏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他心道:“既然你们躲着我,那我偏偏要上门去收税,看你们怎么办!”

    子柏风走到那门旁,使劲拍了拍门,大声道:“里面有人吗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在里面,别躲了,快开门!”

    子柏风此时真有电视里面狗官恶吏的风范,恶声恶气地喊了几声,才听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出来:“没……没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坨子?”子柏风叫道:“快开门,到你家收税来了!”

    这个小坨子,不是驼背的驼,而是一坨的坨,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,是因为小坨子的爹老坨子。据说,当年老坨子生下来的时候,当即就拉了一坨屎,于是就被起名叫做坨子,这事是真是假不知道,反正谁提老坨子就跟谁急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爹说谁叫门也不开……”小坨子弱弱道,他年龄和小石头差不多,长相也差不多,都是大脑袋细脖子,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,但和小石头天天上山下水不一样,小坨子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,也不怎么爱动,这一家算是下燕村一等一的老实人。

    “那你爹呢?你爹在家吗?”

    “我爹说他不在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差点笑喷了,他总觉得自己欺负小孩子有点不应该,不过这小坨子怎么这么好玩呢,子柏风就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他。

    “你爹说他不在,那你爹有没有说你娘在没在?”子柏风问道。

    于是就听到里面隔着门,小坨子压低声音问:“爹,我娘在不在?”

    过了半晌,里面传来了小坨子带哭腔的声音:“我爹说我娘也不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子柏风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,刚刚的愤怒压抑一扫而光,他捂着肚子捶着墙,笑的昏天黑地的。

    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笑意,天空之上,雷霆一般的笑声,大地之下,龙吟一般的笑声,和子柏风的笑声应和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青石叔你也觉得好笑?”子柏风捂着肚皮,喘着气问道。

    抬头看去,能看到半山腰上青石灵气吞吐,变幻作字迹。

    嗯,好笑。括弧,点头。

    子柏风想象着一颗大石头认真点头说好笑的样子,顿时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,笑完之后,听到里面的嘤嘤哭声,这才惊觉自己又惹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事,害的小坨子挨了打。

    “好啦好啦,别打小孩子,你不在就不在吧,反正我总是会来的。”子柏风拍了拍柴门,转身就走,却听到对面吱呀一声,有人打开了门,怒瞪子柏风:“哪个狗崽子在笑,惹了爷爷的好觉!”

    那人赤着上身,下身就穿一条牛鼻短裤,满脸横肉,凶神恶煞的样子,一张口,就是满嘴酒气喷涌而来,让人闻之欲呕。

    老坨子这个村里有名老实人的邻居,却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儿,终日里偷鸡摸狗,东游西荡,有点钱就去换酒喝,人称四狗。

    子柏风闻言大怒,道:“四狗,睁大你的狗眼看看,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子柏风爷爷!”

    对老实人,有老实人的做法,对混混儿,子柏风也有混混儿的风范,他一叉腰,混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。

    “给我滚开!”四狗当面一拳打过去,子柏风闪身一躲,却不及防四狗打架经验丰富,撒开大手一把拿住子柏风,另一手抡起来,一拳打在他侧脸上。

    若是论力气,子柏风拍马也及不上四狗,虽然有养妖诀,但似乎这养妖诀里面也没啥提升武力值的东西,子柏风被一拳打了个七荤八素,又被一脚踹在地上,狼狈不堪。他是没想到,四狗竟然敢真打。

    燕老五不敢打子柏风,那是因为燕老五明事理,知道秀才打不得,至少他们平头老百姓打不得。但是四狗哪里知道这些?他只知道村里那个烦人的书呆子扰了他的好梦,这样的书呆子,他见一次就要打一次。

    “就你这小胳膊小腿,还敢跟你爷爷叫板?”四狗一只手拎住了子柏风的领子,把他整个拎了起来,要说这四狗也算是天赋异禀,单论力气,这个整天吃喝嫖赌的混混儿,比之天天在山上斗猛虎擒野狼的柱子叔都不差几分。

    子柏风挣扎了两下,挣扎不开,就听到小石头的声音响起来:“你放开我哥!”

    小石头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,跟个发疯的小牛犊子一般,咬着牙就向四狗冲过来。

    “小崽子滚开!”四狗一只手拎着子柏风,一只手把小石头拨棱开,小石头摔了一个狗吃屎,却一声不吭,又爬了起来,抱着四狗的大腿就咬。

    “小石头!”子柏风大吃一惊,“四狗你敢打小石头,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!”

    “哎呦,这个小崽子你属狗的啊……”现在不是四狗打小石头的问题了,而是小石头咬着四狗不放,四狗挥起钵大的拳头,就向小石头的头顶上打去。

    四狗的力气多大啊,这一下打实了,小石头不死也傻了。

    “呔!”子柏风突然舌战春雷,那一声怒吼,真如一声春雷一般,自天而起,自地而鸣,在四狗的耳边炸开,炸得他的脑袋嗡嗡响,头昏脑涨。

    子柏风趁机挣扎开,正所谓打蛇打七寸,踢人要踢裆,子柏风一把把小石头拉到自己身后,然后一抬腿,说时迟那时快,一脚踢在四狗的胯下。

    呃——

    顿时画面定格,混混儿一秒钟变武当派。

    四狗抱着胯下就趴下了,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,挣扎着道:“小杂种,你是找死……”

    子柏风把小石头拉到自己身后,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服,居高临下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四狗,大声道:“四狗,就算是你知罪跪下求饶也没用,我虽然只是秀才,只是村正,但毕竟也是府君委派的一村之正,你抗命不说,还敢动手打人,我告诉你,这是死罪!”

    “死你妈……”四狗还在嘴硬,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,不得不说,这四狗还算是个硬气汉子。

    “死你妈b!”子柏风加了一个字给他还了回去,一脚踹在他脸上,整整衣服,又道:“你在这里等着,我这就去带官兵把你抓回去!”

    说完,拉着小石头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小石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,似乎对大腿的味道恋恋不舍。

    走了几步,他抬头看着子柏风,兴奋道:“哥,你真要带官兵来抓他啊!”

    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劲儿。

    子柏风白了他一眼,道:“你还真信啊,我要是能带来官兵……”子柏风突然顿住了脚步,猛然一拍脑袋。

    对啊,哥现在处境这么艰难,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力量啊,身为一个堂堂秀才,下燕村几十户人家,几百号人口的父母官,自己连个随从跟班都没有,说出去都丢人。

    收税自己出马也就罢了,就连打架这种活都要自己上,多**份啊!

    等本少爷带上十来个如狼似虎的跟班,向各家门口一站,谁敢不乖乖把赋税交上来?谁敢不交,就打他丫的,砸他丫的,抢他丫的。

    嗯,当个狗官似乎也不错啊。

    “小石头,你先回家去,问问我爹晚饭做好没,我肚子饿了。”子柏风道,小石头一听吃的,顿时摸摸小肚子,他的小肚子早就瘪瘪的了,连连点头道:“嗯,我这就去。”

    看小石头转身就走,子柏风不放心地叮嘱道:“你绕个路走,可别被四狗抓到。”

    “嗯!”小石头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,换了一条路跑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看小石头走远了,这才抬头看向了青石的方向,悄然问道:“青石叔,你会变成官兵不?”

    摇头,不会。

    子柏风也只是问问,大青石现在也就是刚刚到达第四境开神智,只能使用一些本命法术。这本命法术,在子柏风看来,大概就是“笑”了。

    不过,现在的子柏风脑瓜转的多块啊,眼珠子一滚,就有了b计划,他转身向村北方的祠堂走去。

    第十五章:一笔招来天兵降

    下燕村的祖先是个有名的玉工,找到了一块天然如同燕子的玉石,这才姓了燕。祠堂里供奉的就是这位燕氏先祖的大像。不过子柏风并非燕氏后代,而且在他的印象里,这祠堂总是阴森森的,走近了就一股阴风,所以从未真正看过这燕氏祖先的塑像。

    而此时,他一路走近,就看到祠堂的门只是虚掩,并没有落锁,走近之后,就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种种关于祖先仙灵的故事来。不过这些故事大多是大人们编出来吓阻小孩子到祖祠里玩闹的,现在想起来,真是颇多的无稽之处,而且往日里总觉得笼罩在祠堂之外的阵阵阴风也不见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左右看看没人在,推开门小院子的门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进门就看到两个巨大的石碑,被赑屃驮着,一左一右立在院中。院子里青砖铺路,砖缝里和两边都是深深的荒草,显然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碑文,似乎写的是当初先祖如何寻得燕形奇玉,而后又如何娶妻生子,建立了燕村。另外一块碑文,则是描述下燕村的种种灵异之处。

    子柏风拾步向祠堂走去,三阶的台阶中已经生出了绿草,门上倒是栓了门闩,不过是从外面拴的,想来也没人会进了祠堂里面,从里面栓门和神像共处。

    子柏风推开门,一股尘土气息就扑面而来,祠堂里的光线有些阴沉,正中摆着一个香案,上面是冷香残烛,抬头看去,子柏风顿时一愣。

    外面的碑上完全没写这燕氏的祖先是个武将啊,不过是个玉工而已,不知道谁突发奇想,把自家的老祖宗塑造成了一个武将的形象,就看那神台之上的石像身穿盔甲,头戴金盔,手持长戟,环眼怒目,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,这尼玛哪里是玉工?俨然就是一尊门神……

    仔细看去,金漆剥落,露出了下面黑黝黝的石头来,这尊像竟然是石雕的。

    “这是哪里的石匠偷懒随便拿门神来糊弄了,还是燕村的子孙们不肖,从哪里偷了一尊门神像来供奉起来了?”子柏风看看左右,两排木架,上面是黑沉沉的生铁铸就的刀枪剑戟,俨然就是武庙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目光一扫,看到还有一段碑文,原来传说中这位燕氏的祖先死了之后,荣登极乐,成了一位天将——真是太会给自己的老祖中戴高帽子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哭笑不得,不过这也省了自己的事情,他低头把香案上的香炉烛台挪开,用手拂去了桌子上的浮尘,一弯腰,爬到了供桌上,然后又跨到了神像下边。

    抬头看去,这神像怒目圆睁,一双眼睛上点了黑漆,似乎正在看着子柏风。

    “莫怪莫怪,借你的身体一用,去惩戒一番你的不肖子孙们。”子柏风低低祷告,这神像身上,也像是那尊奔马石一般,凝聚了许多的执念,只是它也和那奔马一样,空有诸多的执念凝聚在身,本身却只是一块普通的顽石,又被封闭在一座房屋之中,没有容纳多余灵气的力量。

    神像上落了一层浮灰,子柏风也不用笔,直接运力在指,使用了“一元化”的法门,把灵气与灵智灌注在一点墨痕之中,一指向神像之上写去,随着他的笔迹,一行行诗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秀才诗书难自弃,空有雄心平八荒,借我刀兵匡正道,一笔招来天兵降!”

    子柏风一笔笔地写下去,从那雕像的脸庞写到了胸口,这才听到石像之中似乎响起了一声长啸,那啸声越来越响,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扎出来。

    子柏风后退了一步,就看到那威风凛凛的燕氏祖先迈着沉重的脚步,一步从神台上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成了!

    子柏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,跳下供桌,招了招手,道:“来,跟我来,去擒你那不肖子孙!”

    山中日头落得快,出了祠堂,子柏风发现太阳已经西斜,天已经朦胧地黑了下来,正是黄昏时刻。

    子柏风带着燕氏天兵从祠堂里走出,当先向四狗的方向走去,燕氏天兵脚步沉重地跟在后面。暮霭之中,那高大沉重的身影,给人以极端庞大的压力,子柏风一边走,一边回头去看看燕氏天兵身上沉积的灵气。

    灵气确实是在逸散,向四周的空气发散出去,但是当初的奔马石能够跑上四十里才消耗空灵力,这才短短的数步,若是不仔细看,根本就看不出消耗来。

    子柏风满意地点点头,不再担心后面的燕氏天兵,一边前行,一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,一种拥有强大后盾的美妙感觉油然而生,这才像话嘛,这才算是一个村正应有的排场嘛!

    来到了四狗家门前,子柏风上前拍门,道:“四狗,给我出来,我带官兵来抓你了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里面就传来了四狗的怒吼声:“孙子,你还敢回来!”

    他才不信子柏风真能带官兵回来,即便是子柏风能有这个本事,这才去了多久,怎么可能就领了官兵来?四狗扭着内八字打开了房门,看到子柏风顿时怒火中烧:“爷爷捏爆你的卵蛋!”

    子柏风向后退了一步,向前一指,道:“就是他,把他带走!”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人?!”四狗看到子柏风身后黑黢黢,身穿盔甲的身影,顿时大吃一惊,色厉内荏道:“好大的胆子!竟然敢抓我四狗,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头吗,招打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拳打向燕氏天兵的面门,谁知道燕氏天兵不闪不避,任由他一拳打在脸上。

    “哎呦!”四狗痛呼一声,燕氏天兵全身都是石头,别说是用拳头打了,用刀砍上去都要卷刃的,四狗肉身凡胎,他的拳头怎么能比得上这石头雕刻的天兵?

    天兵上前一步,伸手一推,四狗就像是一个小萝莉一般被推到了,两只腿并紧了,生怕再被来上一脚,若是被这样一个大汉来上一脚,恐怕就要爆蛋了。

    好在天兵只是伸手抓住他一只手腕,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一条腿,把他打横拎了起来。

    石像比常人高,手长脚长,这一伸开,顿时拔四狗拉直了,四狗在空中嗷嗷大叫,子柏风抬头看着被举在空中的四狗,哼哼一笑,道:“这次你知道了吧,秀才爷可不是你想要打就能打的!”

    子柏风还想再教训几句耍耍威风,就听到小石头一连串的喊声从远方传来:“哥,吃饭了!哥,吃饭了!”

    往日里,每到这个时间,全村子里各种喊声此起彼伏,串门的汉子,偷懒的女人只要竖耳朵听听是不是自家的孩子,就知道自家的饭是不是做好了,从各自的旮旯里出来,拍拍屁股回家吃饭。当然,也有男人女人们大声呼喊玩疯了的孩子的。

    不过,今日里大家都躲着子柏风,大街上都没人,会在外面喊的就只有小石头而已。

    “我来了!”子柏风可不敢让小石头看到自己身边的官兵,那可有的解释了。他连忙挥挥手,道:“你去把他带走,让他好好反省反省。”

    说完了,子柏风连忙快步走到胡同外,一把拉住了正埋头狂奔的小石头,拽着他回家吃晚饭去了。

    “到哪去了?”看到子柏风,子坚站起来,想要说什么,却是淡淡的一句询问。

    “今天你婶儿做的饭。”子柏风刚进来,子坚就把院门关了起来,燕吴氏这才从柴房里走出来。两家一个是鳏夫,一个是寡妇,必须注意点影响,是不敢在人前太亲近的,但是现在静悄悄的,这全靠子柏风所赐。

    “柏风,咱家里还有一些银钱……”子坚道,“你婶儿也说了,先带头交上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子柏风打断他的话,道,“爹,你别忘了,我是秀才,不用纳税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子坚想要说,你是秀才,但是我不是啊,而且本来你就不是成年人,你本就不用交税啊——男子二十岁加冠才算是成年,现在的子柏风还早呢。

    “我说不用就不用。”子柏风断然道,且不说他就是这个负责收税的人,单说他已经考上秀才了,还让自己的家人过紧巴巴的日子,这种事情他做不到。

    “那我……”燕吴氏想要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婶儿,你也不用。”子柏风哼了一声,他是负责收税的人,谁交了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?怎么匀不出来这一笔?

    子坚如同不认识儿子一般,看着他。他记得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,但是现在怎么……

    他却不知道,现在的儿子还是极有原则,但是却把自己的父母家人放在了原则的最前面。

    大义灭亲?那种傻事谁会做。他可以不贪小便宜,但绝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家人吃亏。

    另外还有一点,就是子柏风不曾把这个当做什么大事。

    他总觉得,自己拥有两世记忆,又有养妖诀这个大能耐,还愁那点小小的赋税?多大点事儿啊,当得那么辛苦吗?

    真要有需要的话,他可以自己垫上这笔支出,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受这种委屈,当个村正,有了大能耐,竟然不能让自己父母享福,这算什么能耐?活着又有什么意义?又当什么村正,丢了这官,学着燕老五看笑话就是了。

    在下燕子村接近十年,子柏风早把燕吴氏当成自己的娘,把小石头当做自己的亲弟弟。虽然当年的子柏风总是教训和埋怨小石头,那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小石头好,虽然方法不对,不讨小石头喜欢。

    第十六章:一塌糊涂感情债

    “你这样做,那可不成了那种狗官了……”燕吴氏低声道,朴实的父母总是希望儿子正直做人的。

    “狗官就狗官。”子柏风哼了一声,能够让父母活的畅快,能够让自己活的自在,他就达成了一大半的心愿,若是能够让村民们也活的幸福,那就更好了,若是不行,那也没办法。至于其他人,他不是圣人,他管不了天下。

    “哥,你是狗官!”小石头喈儿一声笑了起来,这些天,他着实享受到了在子柏风面前嚣张卖萌的幸福,以前可是在子柏风面前,大气都不敢喘的。

    “我是狗官就那么好笑吗?”子柏风瞪了小石头一眼,“你个狗腿子!”

    两人就又打闹在一起。

    看着子柏风和小石头一起笑闹,燕吴氏眉头却依然皱着,低声对子坚道:“大哥,你不交税总也有些道理,但是我和小石头不交税总是名不正言不顺……”

    谁知道现在的子柏风耳朵比狗还灵,闻言转过脸来,道:“婶儿,你要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,干嘛不嫁给我爸?”

    这一问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,燕吴氏顿时恼羞成怒,伸手扭住了子柏风的耳朵,狠狠转了一圈,在子柏风的惨叫声中,拉着小石头转身就走了。

    我今天是犯了什么煞神了吗?早上被柱子叔打,下午被四狗打,晚上又被婶儿打,莫非流年不利?呸呸呸呸,我的运气好着呢!

    “爹,我说错啥话了吗?”子柏风转头看着自家老爹,“你可别说你和婶儿真是兄妹之情,你儿子的眼睛可是雪亮的!”

    自家老爹刚刚三十出头,而婶儿还不到三十岁呢,这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,一个干柴一个烈火,就是凑不到一块去,就是点不着。自家老爹不急,子柏风还替他着急呢。

    “去!”子坚在子柏风脑袋上打了一下,别过脸去,想要借烛火跳动的活动掩盖满脸的通红。

    “爹,说到这事我可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。”子柏风搬个凳子坐近了,“你发现没,柱子叔看婶儿的眼神,冒着绿光,跟狼似的,你可别磨磨蹭蹭的,让柱子叔把婶儿抢了去了。婶儿这么好的女人,哪里去找……”

    “嗳,我说你这孩子,今天是吃错啥药了?”子坚终于确认了,自家这孩子,自从考试回来就不对劲,非常不对劲,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
    “你别管我吃啥药了,爹,你就说你喜欢不喜欢婶儿吧。”子柏风又把凳子拉近了一些,几乎凑到老爹的脸上了,这是蹬鼻子上脸了。

    “去,吃你的饭去,大人的事,小孩子别管。”子坚摆手。

    “切,爹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,都当我爹了。”子柏风不屑地摆摆手,“人家小石头都有小媳妇了,你还不让我管?你想不想抱孙子了?”

    哟嗬!今天自家这儿子真是嚣张了啊!子坚那个不爽啊,自己那个严肃端庄的儿子呢?快把那个儿子还给我!

    我的儿子不可能这么嚣张!

    看自家儿子没事人一般拿起筷子来吃饭,子坚气不打一处来,道:“吃,就知道吃,你婶儿和小石头还没吃呢,还不赶快给他们送一半过去!”

    秀才郎又怎么样,还不是要乖乖听话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子柏风笑的贱兮兮的,乖乖答应了,就拿眼睛瞟子坚。

    子坚的那个老脸,摊上面糊就可以煎油饼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把饭菜拨了一半,端去对面。敲了敲门,就听见小石头吱呀一声开了门,显然早就等着了。

    看到子柏风过来,小石头悄声道:“哥,怎么办,我娘生你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娘才没生我气呢,婶儿她心里美着呢……”子柏风点了点小石头脏兮兮的鼻子,“小不点儿懂什么,把饭菜端过去吧,快凉了。”

    “哼,我才不是小不点儿呢,我都有老婆了。”小石头晃开子柏风的手指,冲他皱皱鼻子呲呲牙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把腰带绑在门闩上,掩上房门,一拽门闩,帮小石头把门从里面闩上,又一抖腰带,把腰带从门闩上拽下来。

    这帮小石头关门的功夫,就听到里面小石头对燕吴氏说道:“娘,哥说你没生气,哥还说你美着呢,哎哟……”显然是被燕吴氏冲着脑门拍了一记,还有一声轻叱:“多嘴!”

    “这个小石头,怎么这么不懂事呢,真话有时候是不能说的……”子柏风想象着燕吴氏又羞又气的样子,嘿嘿一乐,这个小石头真太冤枉了。

    站在燕吴氏家门口偷偷乐了一阵,子柏风觉得这应该能够化解这俩人这么多年的矜持吧,这俩人明明郎有情妾有意的,偏偏最后一层窗户纸怎么都不捅开,这俩人怎么就这么好的定力呢?

    没想到一转脸,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后。

    “哇呀……”子柏风吓了一跳,向后一跳,这才看到那人正是燕老五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您有事找我?”看老爷子不说话,子柏风问道。

    “是你有事情找我吧。”燕老五瓮声瓮气道,“别装蒜了,我知道是收税的事。”

    若不是为了收税的事情,犯得着下午就去他家两趟吗?

    这燕老五怎么来了?难道是四狗的原因?

    子柏风狐疑地看着燕老五,燕老五难得老脸一红,道:“你这个后生,就让我在这里站着跟你说话?”

    “家里说话也不方便,既然是公事,那就去私塾谈吧。”子柏风现在还真不怕燕老五,他对子坚说了一声,就和燕老五一前一后去了私塾。

    看这家伙竟然又拿捏上了,燕老五心中不爽,不过想到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,他又摇摇头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燕老五下午越想越不对味,他英雄了一辈子,至少自问英雄了一辈子,却从来没做过这么不光明磊落的事情。听到下午子柏风因为收税的问题,还被四狗给打了,心中更加不是滋味,晚饭都没吃,呆到现在,终于还是忍不住来找子柏风了。

    “现在你是村正,收税的事情终归还是你的,我只能帮你出出主意。”两个人到了子柏风的书房,分宾主坐下,也没什么茶水,就那么干巴巴的谈了起来。

    说完,燕老五也不等子柏风多说什么,就一股脑地讲起来。

    越听,子柏风越吃惊。

    这家伙眼看着都老眼昏花了,却对村子里各家的家底比自家的还清楚。哪家能收上来,哪家不好收,哪家需要卖多少东西,都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“明天我会给大伙都打个招呼的,交税是全村里的事情,不过这三倍的税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的……”燕老五说完,拍拍屁股走人了,大有一种“道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”的感觉。

    子柏风目送着他离开,心中却是有些复杂,自己白天的决定,真的是做对了,燕老五并非是和自己过不去,他只是一时间没想开罢了。

    不过,现在的他倒是心中有了计较,倒是不完全需要燕老五的帮忙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在书房里坐了一会,理清思路,不多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子柏风的声音:“柏风,在里面吗?”

    子坚看儿子不回来,担心儿子饿着,把饭菜又送过来了。

    父子俩人相对无言地在书房里对付了一顿,一顿饭吃了个八成饱,就都没心思吃了,一起心思重重地回家睡觉。

    这一夜子柏风没怎么睡,却听到对面房间,父亲也是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
    在隔壁不远的地方,也有一个人难以入眠,燕吴氏躺在床上,怀中搂着小石头,痴痴地抬眼看着窗外的明月,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。

    柏风这个孩子,怎么什么都敢说呢……真让人喜欢!

    这样想着,燕吴氏抱紧了小石头,听着小石头的喃喃梦话,把羞红了的脸藏到了被子里去了。

    其实没怎么睡的,又何止是子柏风?当夜里,整个下燕村十个里面有八个没睡着,剩下的俩,就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。

    唯一一个睡的很香的成年人,便是那位晚上又喝了一顿的税吏老四,呼噜声震天响,扰得燕老五都难以入眠。

    待到四更时,子柏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,但不多久,就听到外面一声声的呐喊,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。

    “柏风,柏风,起来了!”子坚摇晃了子柏风半天,子柏风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,道:“上课还早着呢,再让我睡一会儿……点名帮我应付一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孩子,说什么呢,快起来,出大事了!四狗出事了!”

    四狗?听到这个名字,子柏风顿时一个激灵,这才突然想起来,自己似乎把四狗和燕氏天兵都给忘记了……

    难怪辗转反侧睡不着。

    急急忙忙套上衣服就向外跑,跑到外面一看,看到燕吴氏也拎着睡眼朦胧的小石头在外面探望着。

    一家四口汇齐了,向祖祠的方向走去,还没走到,就已经一路承受了许多的目光,大多是惊疑不定的。

    走到祖祠门口,就看到燕老五就站在大门口,子柏风走过去,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女人、小孩和外姓人的子家其他三人没有子柏风这个村正的身份,自觉留在后面。

    燕老五充耳不闻,就像是被吓成了雕塑一般。

    子柏风抬眼看去,也震惊到了。

    第十七章:一字纸龙翱天翔

    子柏风招来“天兵”,是因为身边没有人能用,而后他命令天兵把四狗带走,却没说清楚要带到哪里去,于是天兵就把四狗抓到了祖祠来了。

    而且没有子柏风的命令,天兵就一直没有放开四狗,直到他身上积累的灵气散尽,重新化作了一尊石像。

    而眼前的景象,实在是太过诡奇。

    燕氏的祖先,那位神威凛凛的天兵站在神坛上,一只手持着长戟,一只手却拎着四狗的一只脚踝,把他倒吊在空中。

    这石像的另一只手本是放在腰间的,而且是实心的,而此时却拎着四狗,平举在前,那实心的手掌好像是硬生生长在了四狗的脚踝上,竟然一丝缝隙也无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是祖宗显灵了?”燕老五口中喃喃低语,若不是四狗还在前面吊着,怕是已经直接跪下了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他……”四狗看到了子柏风,顿时大叫起来:“是他让祖宗把我抓走的……我不要死,我不要去当天兵啊,我不要死……”

    这家伙估计以为自己被挂在这里,死了就要成天兵了,但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,别把天兵不当公务员啊。

    “五爷爷,你救救我,救救我啊!”看子柏风眼睛瞪过来,四狗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起来,一边叫还一边向燕老五求助。

    燕老五这才转过头来,看向了子柏风。

    “他疯了。”子柏风摊手,“你打算怎么办,把石像的胳膊砸下来?”子柏风问道。

    燕老五的面色立刻变了:“祖宗的神像,怎么能损毁!”

    大部分的村民,什么鬼神都信,但是根子里信的还是祖宗。要冒犯祖宗的事情,其实平日里也没少干,但是现在祖宗刚刚显灵在前,还有哪个不肖子孙胆敢违逆祖宗?

    “那就把他的腿锯下来吧,我爹用木头做的假腿还挺好用的!”子柏风托着下巴,“我可以让我爹给你打个五折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,不要啊!”听到子柏风这么说,四狗立刻吓得惨嚎起来:“秀才爷,秀才爷您向祖宗说声好话,求求您让祖宗放了我,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,我回去立刻就把税交上,秀才爷!村正爷爷!子家爷爷!我的亲爷爷哎呦喂!”

    他这个混混,一直恃强凌弱,如果他成了瘸子,以前那些受过他欺负的,哪还能给他活路?再说了,他是真被吓怕了,别人都只是不明所以,他确是真的被神像拎回来,然后亲眼看到神像怎么从活的变成石头的,更是看到这神像对子柏风言听计从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悔改了?”子柏风看他哭得可怜,于是问道。

    “悔改了,悔改了!”四狗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你以后要怎么做?”子柏风又问。

    “以后爷爷您让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,您让我向东我不向西,您让我打狗我不撵鸡!”四狗连忙表忠心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修书一封,看看这位天兵天将,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吧。”子柏风道,他一挥袍袖,对后面道:“拿纸来!”

    众人皆茫然,一个个眼巴巴看着他。

    子柏风顿觉无聊,这群人真是没有眼力价儿。

    还是燕老五回去拿了自家小孙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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